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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61节  (第2/2页)
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,只是疲倦,时时刻刻都在昏睡。他已经好几日不曾进食了,自从判决和刑期下来之后,他就杜绝了食物,只是在难受到了极处时,才饮一点水。他没有经历过行刑,但是知道那很污秽,犯人到了刑场上,常常屎尿齐出,他感觉很恶心,他不想死的太污秽。如果要死,他希望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,只有鲜血,而不是秽物。    李羡和他关在一个牢房里。    他们兄弟二人倒是有默契的,自从得知了刑期,便都终止了饮食。李羡这些日子,也是什么都没吃,只是窝在床上昏昏欲睡。没有哭泣,也没有任何交谈或抱怨。    他在昏聩中,忘掉了她,忘掉了时间,忘掉了恐惧。    牢门外有人在叩门。    他努力想睁开眼睛,浑身没有一点力气,连挪动一下也艰难。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,然而叩门声越来越清晰,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他:“李大人!”    “李大人!”    声音好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,他明明听见了,却怎么都无法醒来。    “李大人!”    他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小声说:“是不是死了?”    另一个声音说:“没死!早上还是好的。”    他听到开锁的响动,牢门的锁放下了,有人走进了牢室,来到身边。    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:“李大人?”    他像是灵魂受了一震,非常痛苦地从昏迷中醒来了。是个陌生人,跪在他的床下,道:“小人是奉太后之命,向大人送一物。”    太后?    他费了很大的力气,才想起太后是谁,以及和他是什么关系。    他其实并不想她,也不想见她,没意思。爱便爱了,分手便分了,各人有各人的活法。他不是喜欢纠缠的人。    没那缘分,罢了而已。    他希望她活好自己的人生,不要再过问自己这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了。他是死是活,跟她没有关系。    他坐了起来,背靠着墙,身体因为无力而松弛着,神情是分明疲倦,好像已经失去了情绪:“替我问娘娘的安。”    他的声音沙哑,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和温柔,全不像是临死的人:“娘娘凤体还康健么……”    那狱卒感觉很不可思议,他到这时候还有心情问这种闲话:“娘娘身体十分康健……”    他心想:那便好。他不想自己的事情牵累到她。    “这是鹤顶红。”    狱卒悄悄将那瓷瓶塞给他,暗暗嘱咐说:“娘娘命小人交给大人,或能替大人减轻一些痛苦。”    他茫然了很久,才想起,原来他快死了。    她给他鹤顶红。    两人早就已断了情了,到这个时候了,她还千方百计的用力,想给他减轻痛苦,看来她是真的很爱他了。    该感动,该感激。    只是他并不感动,也不感激。    他没有接那瓷瓶,只是有些自嘲似的,轻轻笑了笑。他面带哀色,心事又仿佛无限低回,哑声道:“太后送我鹤顶红,太后以为李益是贪生怕死的人吗……”    那狱卒不知该怎么劝他:“大人……”    此时此刻,他想起的是崇政殿那天夜里,她指着他的鼻子怒骂:“你这个懦夫!”    这么多年,他一直记着这句,夜夜辗转反侧,不能入眠。他不肯接受这样的指责,他想,他不是懦夫,他不畏生也不畏死,他爱她,并不曾懦弱。只要她愿意,他可以做任何事,他时至今日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心,他绝不接受这样的评判。    哪怕是现在,仍不接受。    他面无表情,一字一句回答道:“请你替我转告她,李益非是懦夫,不需要娘娘冒着风险替我担罪,李益并未犯下罪,也不需要畏罪自尽。”    “这瓶鹤顶红……”    他顿了顿,“多谢太后的心意了。”    他恨她。    直到这一刻,他才发现,他一直在恨她。    恨她决绝,恨她放手,恨她明明是她先主动放弃了他,却给他冠上懦夫的罪名。他知道他是在报复她,他在用自己的性命和她赌气,报复她当初放弃爱情的自私,以及她对他爱情的侮辱。    第86章 琐事    “大人还是留着吧。”    那人硬将东西塞给他手里:“娘娘不希望大人受苦。”    言毕悄悄离去了。    沉重的牢门重新又被锁上。    李益握着那瓷瓶,触手冰凉, 他的灵魂在这一刻, 终于清醒了。    这是永别了吗?    原来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。    ……    他抬头望去,狱室外的走廊黑漆漆的, 隐约看的到转角处的火光。在墙的最高处,有一个小小的窗口, 透进淡白的月光。    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时光,他即将要失去一切了。    生命的喜乐和哀伤。
		
		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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